卷毛噜噜猫

【译文】【鸣佐】分别奋斗记（第八话）

幼年时去过父亲的老家几次，那房子有个小小的阁楼。

小时候的父亲也很喜欢那个房间，大概是因为那是家里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吧，总能让这黑暗的地方暖和起来。低斜着的天花板，有些许尘埃的味道。放纵的寂静，让心情十分舒畅，怎么也不想离开那儿。

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，总是在那里一个人背靠着墙壁，感受外面温暖的阳光。在麻痹了的时间里，呼唤自己的声音也被无视了，只有脉搏跳动的声音听得出神。一旦那样，不知为何，有点难以置信，觉得外面的世界变成怎么样都无所谓了。

楼下好几次呼叫着自己的名字，没有回答就放弃了，渐渐就听不到了。想要佯装不知的心情突然就受到了打击。如果就这样不再呼喊自己了，如果就这样忘记了，如果门不会再打开的话。

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，但试着一想象突然觉得很恐怖。有规律的心跳慌乱了。连忙站了起来，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。很奇怪，明明只要把门打开就行了。脑袋里虽然知道，但是叫却如磐石一动不动。

怎么办。...怎么办。

动不了了。不能动了。谁来把门打开。拉着我的手。...把我从这里带出去！

————被逼入绝境，眼中的泪水就要涌出的时候，光照了进来。

大大的金色的影子。宽宽的肩膀。稳重的声音，叫着自己的名字。

啊啊，总算找到我了，太好了。

.......如果一直找不到的话，该怎么办呢......

......梦中的自己的呜咽，鸣人睁开了眼。眼睛深处模模糊糊的有些发热。伸出手，奇怪地有些僵硬着。

相当陈旧的记忆了呢。就连做梦梦到，也已经是久远的事了。

：：：：：　分別奮闘記　/　第八話　：：：：：：：

（......这是什么玩意儿啊）

看着五花八门地散乱着的可燃物，鸣人一时间忘记了嵌入手里的塑料的重量。

蓝色的印刷品，白色的纸托盘、红色饼干的黄绿色包装袋子。那堆杂乱无章的脏东西的正中央，有一个机械的运动着、默默地收拾着散落的垃圾的背影。

右手上的垃圾袋，窸窣作响。听见声音的黑发人儿，挺直了背，站了起来。

白色的口罩遮住了半张脸，转向了鸣人，“...早、早上好”。问候声隔着无纺布显得很疲惫。目光有些暗淡。

“这是怎么了啊，我说？”

“被那些家伙搞成这样了。”

目不转睛地看向下巴所指的方向，横在空中的电线上，几只乌鸦正瞪着圆不溜丢的眼睛贼眉鼠眼地窥视着这边。其中的一只和鸣人的视线相对，还呼应似的“啊-”地叫了一声。

堆积起来的垃圾袋为了防止乌鸦来袭都挂上了绿色的网，但是被啄开了的洞的那些垃圾袋，好像是被丢在网外面的。虽然规定扔垃圾的时候必须扔在网里面，但大概是谁嫌麻烦了就这么随便扔过来了。看似还有其他几名趁机作案的人，收集站的地面上竟然有三个被翻开了的垃圾袋。

“那些家伙真是防不甚防。回收车马上就要来了，得在那之前收拾好。”

这么说着，管理员又执起手中的长夹子开始捡垃圾。弯着腰的姿势看起来很累。被反复啄过的垃圾被拖到道路上了。吃剩下的垃圾也面目全非地四散开来。赶时间的人们加快了步伐往车站走去，厌恶地避开了这些垃圾。

鸣人伫立着，看着那个没有休息继续忙碌的背影，把网外面的垃圾塞进手里的垃圾袋，然后仔细的把尼龙网整理好、不让它的边边翻起来。今天的打工是傍晚开始的。也没有就职活动。...原本住在这里期间，就几乎没有哪天是有什么特别急的事。

下定了决心、吐了口气，鸣人把运动服宽松的袖子卷了起来、整了整运动鞋的脚后跟。首先，还是把拖到了道路上的那些垃圾收拾了比较好。

管理员注意到了动静，轻轻抬起头。有那么一点点惊讶，眨了眨眼。

“......我帮你”

垃圾袋、还有吗？鸣人边说边对着蔓延到道路上的废纸伸出了手。管理员仍旧没有动作，愣愣地发呆。但，突然注意到了什么急忙说，“喂，别徒手去碰，现在就去拿手套给你。”

“没关系啦，好了之后洗洗手就行了。”

“不行。你等着。”

说完，放下了手上的长夹，伸直了腰，鸣人只看见他侧脸。戴着手套的手指把口罩往下拉了拉，露出了嘴巴。

“抱歉。...帮大忙了，真的。”

迎着朝日的脸颊，比平时看起来更白。看着他暗淡的眼神柔和了一点，鸣人有些慌神，擦了擦鼻尖。

目送着垃圾车“轰轰”地开走了，把水泥地面用刷子冲刷干净后，汗水顺着下巴“啪嗒”落下。收拾好刷子，把水龙头关上。闷热的鸣人脱下了运动服，里面只剩一件T恤，粘粘的背后接触到了新鲜空气，好舒服。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，“哟嘻！”不由得像老头儿似的嘟哝了声。伸直了穿着牛仔裤的腿，向后仰去，撑着手臂，望着天空。打扫这段时间里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当空照了，天空的尽头云朵像棉花糖一样飘飘地浮动着。

微风吹散了脖子里因汗水结成束的头发。真是个好天气。

“——————辛苦了”

悠闲的光景里，隐约出现了个塑料瓶的底。抬了抬下巴，蹲在后头、把茶递了过来的管理员的脸看起来倒了。刚才不见了踪影，似乎就是为了回自己房间拿这个过来。

...多谢。鸣人小声说着，接过了那白皙的手指拿着的塑料瓶，顺势坐到了管理员的身旁。看见瓶子表面结露的水，鸣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口渴。马上拧开瓶盖，把那渴望的润泽灌入喉咙。绿色标签的瓶子表面很冰，干完体力活发热的手心握着感觉很畅快。

“看起来很轻松的工作意外地很累人呢，很惊讶吧。”

没想到自己的想法会被管理员直接说了出来，含在嘴里的饮料不由地咕咚一声咽了下去。喉咙冰得有些刺痛。管理员瞅着他滑稽的模样，说，“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。”

“我在之前，是位矮小的老爷爷一个人包揽了管理的业务。装满垃圾的袋子那么重、擦窗户什么的身材那么矮小肯定非常辛苦。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。”

“那位老爷爷，是你亲戚吗？”

“不是，很早以前就认识了的，但不是亲戚。姓猿飞。以之前是这里的住宿佣工，退休后就和在外地的女儿女婿生活在一起了。”

管理员和刚才鸣人的姿势一样，抬头仰望着天空，拧开了自己手里的饮料瓶。瓶盖回转，叽呦叽呦地响着。

偷偷注视着管理员薄薄的嘴唇，就着白色的瓶口，不知怎么得，心脏怦怦地直跳。

“先不说这些，手，不要紧吧？”

徐徐地只喝了几口，就把瓶子放在了一旁，有些担心的看向这边。鸣人一瞬间以为偷窥被发现了，吓得一身冷汗，连忙若无其事地回答，“啊，没事，完全没事的说。”

管理员所说的“别徒手干”的意思，开始作业后马上就明白了。把双手抓起的废纸塞进袋子里的时候，不知什么东西扎到了鸣人的手掌。“...痛、”微弱的痛呼还是被管理员注意到了，他迅速地翻开那些废纸一看，小小的铝制别针显露了出来。似乎是新袜子上收拢用的那个东西。

之后，折断的筷子、破碎的塑料碗之类的，惊讶地发现那些会伤害到皮肤的垃圾都混在袋子里了。根据市里的规定，这些都没有分类错误的问题，但是如果不知道就徒手作业的话，确实会受伤呢。虽说是没有恶意的，但是在不知不觉间，自己每天都在排放出可能会伤害到他人的东西。刚见面的时候，管理员固执于垃圾分类的理由总算明白了。

“没关系。我啊，手掌的皮很厚的来着。”

“...好了，来，给我看看。”

鸣人轻轻地挥挥手表示不用在意，不想那只手被管理员面无表情地抓了过去。修长的手指把粗壮的手掌翻开、检查着是否有伤口。冰冷的指尖比想象的还要柔软，鸣人突然开始心神不定、坐不稳当。

“...嗯，确实没有红肿。”

检查完毕的手拿开了，好像是松了一口气、又好像觉得很遗憾，心情很复杂，又听见管理员有些钦佩的说道，“你这家伙，手很大呢。”。“皮也很硬吧。”鸣人有些骄傲地回应。“啊，因为打冰球的缘故吧？”管理员突然想到了。

“算是吧。比赛的时候虽然戴着专用手套，但是要一直紧握着球棒。”

“从什么时候开始的？”

“入队是在小学的时候，但是6岁就开始打了呢。”

鸣人回忆起自己第一次穿溜冰鞋、摇晃不稳的样子。绑好的鞋带很紧，后脚踝那边很疼呢。

“老妈是个喜欢遵守日本自古以来传说的人。学习技艺要从6岁开始才好，之类的，从古流传至今的说。”

“...啊，『风姿花传』？”

歪着脑袋纳闷管理员刚刚说出的词儿，又听见他重复了一遍，“世阿弥吧？”。ZEAMI？鸣人鹦鹉学舌般的复读了一遍，看着他一脸呆相，管理员叹了口气。

“世阿弥什么的，日本史的课上不是教过的吗？”

“啊-...ZEAMI！这个当然知道啦。...诶多，好像是捕鱼时用的工具什么的吧？”

胡乱猜测还装作知道的样子刚想发挥，就被惊呆了的管理员彻底看穿，说，“...你这家伙，是个吊车尾吧。”

瞧不起人的话语让鸣人有点恼火，一旁白皙的脸庞上却浮现出见过好多次的那傲慢的笑容。果然，这才是他的本性吧。他那从心底里幸灾乐祸的样子，让鸣人确信。

“...这-么-说-来-，宇智波先生听说你以前学习非常好呢。”

“啊，果然，那之后你从卡卡西那里听到很多事吧。”

一不小心自己说出的还嘴的话反而让自己陷入窘境，管理员笑话他还是真是“单细胞”，越发嘲笑他了。总觉得好不甘心啊。不过，感觉自己从卡卡西那里听来的事，他不怎么在意呢，鸣人暗中松了口气。

“嘛，不过是那样呢。我喜以前是挺喜欢学习的。”

管理员抬起头眺望着高空，嘟囔了一句。“这样啊-”鸣人随即很轻声地回了一句。却还是被耳尖的管理员听到了，这回轮到他有些不开心了。

“喜欢学习什么的，我可从来没有那样想过呢。总觉得有点不健全的说。”

“哪里不健全？”

“就是说不是男生该有的姿态啊。”

“...不要把你的讨厌学习正当化！”

被打扫地一尘不染的门口，回荡着他俩的争论声。偶尔路过的行人用怪异的眼神看向他们。

“你这个吊车尾！只把学习当作学习的话，像你这种笨蛋就永远不会知道其中的乐趣。”

对着从旁投来的视线，管理员平声静气地劝说。伸手拿过旁边的饮料瓶，喝了几口。

“就比方说，你站在滑冰场前，教练在你面前展示了一个超厉害的新技术。”

管理员的口气突然变得像执教的老师一样，面向前方这么说着。“超厉害的新技术是怎么样的技能？”对于鸣人的插嘴，管理员回道，“我怎么知道。你随便想象一下！”好像很亲切，但果然又好像不怎么亲切。鸣人现在能想象到的只有一个，还是在小学第一次射门练习时候的事。那会儿身高应该还不到母亲的肩膀呢。

“如果教练对你说，‘现在你来试试看吧’，你怎么想？”

“那样的话，肯定是超跃跃欲试的说！”

“那，如果练习之后差不多掌握了那个技术呢？”

“...那必定是很激动啦！！觉得自己果然很了不起啊！”

“对吧？学习也是同样的道理。”

突然，跃动的黑发轻轻地转向处在兴奋中的鸣人。

卸下了严厉的眼睛，形状好看的嘴唇，悠悠地开口。

“——————知道了以前不知道的事情，会很激动的吧？”

那柔和的声音，使得胸口突然又高兴又痛苦起来。随风摇晃的刘海轻轻地打着卷儿。光滑的额头全部显露了出来，平时被遮住的地方白得那么纯净，让人目不转睛。

“...像这样考虑学习的事，可从来没有过的说。”

试着出声说话，喉咙很奇怪的干得粘了起来。突如其来的口渴，使得鸣人把手上的饮料一口气喝了下去，呼哇~地喘了口气。

毫无顾忌地笑着的管理员，让鸣人看得入迷，想起方才他说的那句“以前很喜欢学习呢”。

...那，现在呢？现在已经不会这么想了吧。

“宇智波桑”

后方传来的呼唤声，俩人一起回了头。声音虽然嘶哑这，但奇怪的很高亢。 

“......千代婆婆”

全白的头上戴着暗粉色毛线帽子的老婆婆，端正地站在门口，一认出她来，管理员的表情有那么一点点黯淡了。像小孩子那样大小的手掌上，拿着一个总觉得有些眼熟的小纸包。

“...这位婆婆，就是先前说到的那位？”

“...对，就是先前提到的。”

窃窃私语着点了点头，“哦呀，真少见呢”感叹似的说着的时候，像梅干一样的脸更加笑得全是皱纹了。垂下的眼皮后隐藏着的眼睛，恐怕是像细线般眯着的。整体看上去像是收缩在一起的样子，一把年纪了吧，但还是精神抖擞地挺直了腰板，看不出实际的年龄呢。

“宇智波桑的这里会有朋友来玩什么的。”

“不，这家伙只是住在这里的房客，”

102室的漩涡先生。

简洁明了的说明，对于婆婆说的『朋友』这个词的敏感反应，让鸣人空欢喜一场。啊，是这样的啊，我啊，『只是住在这里』的房客而已。...这么想着，总觉得很凄凉、很悲伤，而且还是自己一意孤行。说不定这家伙，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的呢。考虑到管理员的性格，这也是十分有可能的。

“这位是住在207室的...”管理员介绍了一半，不想被婆婆抢先自报了家门，“我是千代，就叫我千代婆婆吧。”婆婆说着有些害羞，鸣人也就含糊地回以问好。微微上扬的嘴角也刻满了深深的皱纹，干枯的声音却奇怪的很润泽。

“这个啊，收到了非常美味的豆大福，想着分给宇智波桑呢。你很喜欢的吧，豆大福”

这么说着，递出了纸包，管理员有口难开地凝视着它。

脸颊有些抽筋，太阳穴紧张地僵硬着。

光从脸色，就能看出要品尝婆婆说的“非常美味的豆大福”，对管理员来说是十分艰苦的事儿。紧闭着双唇，很为难。

而从婆婆满是好意的语气来看，她非常确信自己送出的东西对方会喜欢。肯定，以前也是像这样把甜品送给管理员的哥哥的吧。说不定还会一起围坐在桌子边，品尝着美味的甜品。这种事，从刚才开始就不停地笑嘻嘻的婆婆的笑容就能看出来了。

快拿着吧，高亢的令人肉麻的声音催促道。

（...又要接受下来了吗）

装作你哥哥的样子？

这样想着的时候，看见管理员整了整表情，死心般地露出讨好人的微笑。总觉得心口附近疼得厉害。他那种完全不像他自己的表情，让鸣人怒上心头。

搞什么嘛，那种表情。

做出那种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表情。平时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去哪儿了？

一点也不适合。...那样子，完完全全，一点也不适合啊。

“————那、那个！！”

站起来的管理员身旁，金发的脑袋像弹簧人偶一般一跃而起。猛地发出的声音奇怪地翻转着，若无其事地大喘着气。生硬地转向右边，面对着婆婆，不料却形成了俯视娇小的婆婆的姿态。突然间投下的大大的阴影，把戴着毛线帽的短发脑袋完全遮挡住了。松弛的眼皮内的眼睛，抬起头往上瞄。

“...这个，虽然也是『宇智波桑』，但是不是『鼬桑』的说！！”

狠狠吸入的空气一口气全部说完了，鸣人笔笔直地站着。心脏咕咚咕咚地乱跳，感觉血液在浑身奔跑。

看着气势汹汹的鸣人，婆婆很是惊呆，小声了回了句，“诶？”

吓了一跳的管理员，眼睛瞪的圆圆的。

“他是鼬桑的弟弟。婆婆认错人了哦。”

“...这样啊”

“这个人，最怕甜食什么的了呢！”

对不起了的说！！大声的道歉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着。大型的身体弯下腰，高高在上的金发脑袋吧嗒低下了。婆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，鸣人却说个不停，“但是！”

“我、我啊，很喜欢吃甜食的说！！ 所以，这个就给我吧！？”

比起询问不如说是直接给出了结论，像是防止被拒绝一样，鸣人从皱巴巴的手中一把夺过纸包，然后把它藏在怀里。

三人之间飘浮着微妙的沉迷。“呼-、呼-”只听得见鸣人方才气势过后粗重的呼吸声。

略微偷瞄了下身旁管理员，黑色的眼睛忘了眨眼，还瞪得大大的，嘴唇半张着。手里的塑料瓶还剩着一半，不小心滑出了手指，掉在了脚边。“卜嗵”一声干脆地响起，瓶子里的液体流了出来，在才打扫干净的地面上漫延开来。

...场面比自己预期的还要厉害呢，鸣人这才感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异样。

哇啊~，我如今已经变成超级怪异的家伙了啊？？！！

脑海里涌上的羞耻感挥之不去，思维变得一片空白。

刚想着索性就这么逃走吧，眼前那小小的肩膀微微摇动起来，伴随着“呵呵呵”的沙哑的笑声。

“...啊，你真是个有趣的人。这种事，我一开始就知道了哦。”

“.......哈？”

再一次异口同声的呆呆地问道。

不、等等，这位婆婆刚刚说了啥来着的？

“因为是兄弟所以很相像，但是还不至于让我搞错。鼬桑他要更老成些呢。”

“...老成？”

“而且呀，我拿给他土特产的时候，肯定会邀请我去喝茶，说『一起品尝吧』。那个人，真是很温柔呢。”

这边的小伙子，却是接受后就再见的感觉啊。像小姑娘似地撅着嘴的婆婆，让管理员惊讶地脸都抽筋了。...唔，能理解他的心情。

“基本上，我可一遍都没把这小伙子叫作过鼬桑哦。”

小伙子自己随意地误会了吧，所以我也就顺着他了。这么说完的老婆婆，一点也没有内疚的样子。

“...那是因为，你总是拿着点心对我说『这个你喜欢吃的吧』！为什么对不认识的人送东西、还说这种话呢！”

管理员不知不觉间对婆婆用了『アンタ』（注：就是阿纳达的意思，但是一般是对下级和晚辈用的称呼，不太礼貌）这种称呼，声音里隐忍着愤怒。“哟哈哈，装傻而已嘛~”，婆婆笑着说。到刚才为止的可爱的婆婆的样子不知道被吹去了哪个遥远的地方，语气变化相当大呢。而且，像是要对着目瞪口呆的管理员穷追猛打似的，千代婆婆又笑着说，“因为你啊，别人强加给你的东西，你好像都不会拒绝呢。”

“虽然很喜欢绅士风范的鼬桑，但是我更加喜欢这位小哥年轻的脸孔呢。不知不觉就搭讪了嘛~”

对吧？突然寻求同意的问话，鸣人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了“嗯、嗯”。管理员愤怒的视线转向了鸣人这边。呀—，鸣人内心里发出悲鸣，不觉间握紧了手里包着点心的纸包。

“啊~啊，好不容易装傻接近了美男，不想却有伏兵啊，比想象还要早败露了呢。”

千代婆婆轻轻地缩了缩了肩膀，俩人张目结舌。无聊的真相，让他俩惊讶得合不拢嘴。

那么下次，我拿辣椒煎饼来邀请你吧~婆婆毫无害羞之色地歪着脑袋，对着管理员暗送秋波，说完突然就顺势转身，健步走上楼梯。毛线帽的帽沿上掉着的毛线球一晃一晃。被外表欺骗了，没想到她行动很灵活。

“...那是什么。妖怪吗？”

一小会儿后，管理员暗自嘟哝着，鸣人低头看了看依旧坐着的他。向后扭转着的身体，纹丝不动。 

“说什么搭讪...那样的、梅干似的老太婆”

看着他彻底完败、丢了魂似的样子，鸣人的一口气忍不住“噗噗噗”地吐了出来。重新开始呼吸后，笑意就从心里里涌了上来。

唔呵呵！呼吸的声音越来越想。听到了的管理员朝他瞥了一眼，但是一想到他完全蒙了的样子，就再也不觉得可怕了。一旦有了破绽，就再也忍不住了，「唔呵呵」变为了「哇哈哈」，最后变成了千代婆婆那个的「哟哈哈」。原本满脸不高兴的管理员，在鸣人大笑的影响下，也渐渐地缓和了下来，歪着的嘴巴不情愿地颤动着。 得意忘形的鸣人想模仿千代婆婆那最后致命一击的说话的样子，结果一开始就止不住偷笑了出来。滑稽的样子随后不断地涌现，最终，两个人都抱着肚子，差点笑得直打滚。久违的纵声大笑，笑得腰都痛了。

作为美男子，还真是不容易啊。笑着间隙这么说道。“...哼，年轻个50岁再从头来过吧”，傲慢地回答。这样的语气才确确实实地像他嘛，鸣人又可笑又开心，又有点喘不过气来了。

“哈—...我到底在干些什么呢”

管理员一边擦着渗出的眼泪，一边按着痉挛不止的腹肌说道。笑过头了，喉咙也嘶哑了。正想喝水的时候，才发现自己的饮料瓶还掉在自己脚边，全部流光了。不容分说地伸手拿过鸣人手里的瓶子。啊，那是我的！刚一说完，茶水就咕咚咕咚地流入了那白皙的喉咙。 

“还没有相像到会搞错的程度啊”

伸出手臂的同时站了起来的管理员，旁若无人地说着。“老成...”自言自语着，喉咙深处还传来“咳咳”轻轻的笑声。

“不过千代婆婆说了，更喜欢你呢”

鸣人插了句嘴，管理员想起了什么，说，“啊，是呢，你这家伙还奇怪地‘嗯’了一下呢！”说完瞪了他一眼。知道他不是认真的，但心里却七上八下的。

天空放晴了，风也很暖和。

对面房子的屋顶上，小麻雀们叽叽咕咕地不知在讨论着什么。公寓旁边架空的电线上，还停留着几只乌鸦，依依不舍地看着已经完全空了的收集场。

“...瓷砖，刚打扫干净唉，就把茶给洒了。”

为了掩饰怦怦直跳的心脏，视线落向脚下，灰色的瓷砖上，大大的斑点还在漫延。哎呀，这才注意到的管理员，连忙挪开了踩在上面的运动鞋。

管理员准备回公寓去拿拖把来，转身背对着大街，从刚才就一直站着的鸣人正好形成了斜着面对面的姿势。天蓝色的眼睛、和黑色的眼睛就这么视线相对。

“...呐，我说，那个大纸箱，你后来怎么处理了？”

这种场合完全忘记了的事情突然被管理员这么一问，鸣人不由得沉默了。

准备，当作大型垃圾扔掉。唧唧歪歪含糊不清地说着。哦？管理员很感兴趣似的回应了他。

“...因为要把它折断这种事，看起来很困难...当作大型垃圾处理的话，就只要把纸箱拿出去就行了。”

“诶，这样啊。那我借给你的锯子过几天还给我哦？”

嗯。回答的声音不怎么干脆，管理员悄悄地看了他一眼。那想要看清什么似的眼神，鸣人无可奈何，心里不舒服就错开了视线。

管理员想了一会儿， 缓缓地说“不，还是这个周末就还吧。”

“...哈？为什么、为什么啊？周日的话管理业务不是休息的吗？”

“是啊，所以，这个只是我单纯的好奇心。”

出人意料的回答使得鸣人狼狈不堪。电线上的乌鸦津津有味地眺望着这边，“啊哈”叫了一声，好像在嘲笑他似的，在屋顶活蹦乱跳的小麻雀们也一齐飞走了。

“你打算扔掉的东西，我想看看呢。...星期天，你也练习的吧？”

带上我吧。

无论到哪里都是那么自大的态度，管理员说着，抿嘴一笑。